本报记者 黎慧玲 北京报道

当全球都聚焦于分析人工智能究竟会如何发展时，没有人会猜到这项“未来的革命性技术”更先迎面碰上是一场隐晦而狗血的权力游戏。

围绕OpenAI董事会突然宣布驱逐其创始人山姆·奥特曼（Sam Alteman）而引发的一系列事件，眼下仍在持续发酵。大洋彼岸最新的进展是，有超过700名OpenAI员工发表联名信，以集体辞职来威胁OpenAI现有董事会辞职，同时高呼Alteman及另一位创始人兼前总裁格雷格·布罗克曼（Greg Brockman）尽快回归。

需要了解的是，Open AI当前员工总数也不过770人。

回溯这场“权力”角逐，其时点距离Open AI首次开发者大会才刚刚过去两周。当时，OpenAI创始人兼首席执行官Alteman向全世界宣布了最新的大模型GPT-4 Turbo，以及将于11月底推出GPT商店，让用户自我定制，上传售卖，并获得收入分成的消息。

可眼下这爆炸性的行业动态暂时都变得虚无缥缈。员工群体逼宫还仅仅是Open AI需要应付的事项之一，大股东微软的行动，投资人的要约收购，坚定驱逐Alteman的董事会决议，以及意见并不统一的董事会成员等组成了一张纠葛利益与立场的网，人们只能靠零散的信息去拼凑这场权力游戏背后的真相。

最大的赢家

从目前事态的发展来看，微软无疑是“现阶段”最大的赢家。

当Sam Alteman和Greg Brockman在X平台放出自己被董事会驱逐的消息不久，微软首席执行官Satya Nadella就公开表达了对他们二人的招募，这一行动在周日当晚OpenAI董事会通过员工备忘录进一步公开宣称对二人的驱逐后进一步升级。微软在当晚的备忘录被曝光后短短几个小时内，就宣布将聘请Alteman、Brockman 和未透露姓名的“同事”加入一个新的人工智能部门，并由 Alteman 担任首席执行官。

“我们期待迅速采取行动，为他们提供成功所需的资源，”纳德拉在X（以前称为Twitter）上写道。而Altman则用“使命仍在继续”的说法隐晦的做出回应。

这样的做法很快赢得了包括OpenAI员工以及Alteman支持者们的欢迎。微软这套与OpenAI董事会完全相反的动作，甚至让很多人都忽略了微软本身也是OpenAI董事会的成员，这也意味着最初驱逐二人的决议，他们也一定了解并看到过。而这样的行动背后似乎与为在微软争取更多董事会席位以及决定OpenAI未来发展的话语权息息相关。

后来发生的事实表明，微软确实可能存在其他目的。据彭博报道，有知情人士透露，在公开平台表达了为二人提供岗位并极力促成他们回归的背后，微软也有自己的条件，首先是公司目前的董事会必须辞职，其次OpenAI的治理模式也必须改变，以确保类似的巨变不会再次发生——而为确保这一事项，微软可能要求增加自己在OpenAI董事会中的席位。

增加自己对OpenAI的控制权，这此前被认为可能激怒美国监管机构对反垄断的认定。但从战略上讲，微软的操作几乎算是神来之笔。现在，微软能在短期内继续使用OpenAI的模型为其产品提供动力，同时也为Alteman领导的新团队提供资金和算力，从而建立长期的微软新模型。他将从OpenAI获得一群才华横溢的人工智能研究人员，微软现在实际上拥有一个新的人工智能实验室100%的股权，任何硅谷的风险投资家都会排队投资这个实验室。

OpenAI在创立初期曾坚守自己是一家非盈利技术机构，这导致其董事会成员相当多元，且意见不统一。尽管微软已经是最大的投资者，但在一场“合适的政变”没有发生之前，他们显然也无力撼动早前的架构，而在这次事件中，OpenAI董事会的操作，更加暴露了其董事之间的意见不统一，以及究竟是哪种思想在代表这家公司。

摇摆的投资者

与微软类似，OpenAI其他投资者也各有立场。

当下，以Thrive Capital为首的OpenAI投资者正在需求通过要约收购的形式，来重新执掌公司，并以此吸引Alteman的回归。据彭博报道，他们计划通过吸纳OpenAI员工手中的股票，来发起要约收购，从而进一步推高该公司的估值到860亿美元，他们认为，通过这种方式可以摆平董事会目前的争议，同时吸引Altamn回归，但事情成败关键，还是Altamn究竟会以何种种身份归来。

但是，这些投资人当下看起来积极挽救公司的行动可能另有目的。据彭博和《纽约时报》援引知情人士消息，这些投资人中的一些人在周末OpenAI董事会决议驱逐Altman时的立场并不坚定，相反，他们还在帮助董事会成员积极寻找Alteman离开的后补者，比如前推特的首席执行官Emmett Shear。而后者正是后来OpenAI董事会公开宣布的继任者之一。

投资人的立场与摇摆不定，恰恰说明了一路顺风顺水OpenAI内部可能早在酝酿不为人知的巨大变故。各种互相冲突的细节颇值得玩味，比如据《纽约时报》报道，上周日当晚，OpenAI 临时首席执行官 Mira Murati 曾告诉一名董事会成员，她计划将Alteman重新带回公司。

但董事会当时其实已经决定任命Emmett Shear接手她的工作，并在这位临时执行官几乎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OpenAI董事会于当晚向全体员工发布了一则备忘录，其中明确表示，没有任何具体时间导致Altamn被解雇，只是他失去了董事会的信任。

“简单地说，Sam（指Sam Alteman）的行为以及他在与董事会的互动中缺乏透明度的做法削弱了董事会有效行使对公司拥有的法定监督的能力。” 备忘录写道。

这则备忘录模棱两可的解释，进一步让微软在周日当晚宣布招募Alteman的举动成为高光时刻，而让OpenAI的董事会进一步陷入了众矢之的。微软当时的反应相当迅速，Satya Nadella几乎是在该消息刚刚被曝光，就主动宣布了他们的计划。

反对者的理由

微软的操作，投资人的摇摆，已经不难看出这种闹剧背后实际上是对OpenAI控制权与走向的争锋。当然，不少国外评论家也认为，造成这一局面的核心原因，正是在两周前的OpenAI开发者大会上，Sam Alteman宣布将推出GPT商店这一商业化行为。

作为一家每日烧钱上亿美元的创业公司，OpenAI仍然有着一个非商业化团体的董事会。而据《纽约时报》等媒体援引知情人士的说法， Alteman过早的为AI发展引入商业化，是与董事会其他成员的主要分歧。

这一观点也得到了很多该公司员工的认可。一些支持者提出理由，OpenAI的非营利董事会早已不再能支持OpenAI已拥有的业务规模，这是一家拥有700多名员工、众多客户和企业合作伙伴，并有望实现10亿美元年收入的企业。

需要注意的是，在Altman回归这件事上持反对意见的董事会成员主要包括公司首席科学家兼联合创始人伊利亚·苏茨克韦尔（Ilya Sutskever）、Adam D’Angelo，Quora 联合创始人兼首席执行官；塔莎·麦考利 (Tasha McCauley)，GeoSim Systems 首席执行官；乔治敦大学安全与新兴技术中心战略和基础研究资助主任海伦·托纳 (Helen Toner) 。

其中，伊利亚·苏茨克韦尔是反对Alteman的核心发起人与领导者，他与Alteman的矛盾此前也曾在X平台公开交锋。不过有碍于近期大部分员工宣布辞职“逼宫”，伊利亚·苏茨克韦尔已经就此前逼走Alteman的决定在X平台公开道歉。

尽管真相扑朔迷离，但争夺控制权并按自己的想法发展可能是当下闹剧的关键。

《纽约时报》近期在一则报道中指出，在有关Altman被驱逐这件事上，某些人工智能末日论或者有效利他主义者也是显然的赢家，尽管当下对于AI威胁人类的言论看起来还比较幼稚，但在董事会中，包括伊利亚·苏茨克韦尔、塔莎·麦考利和海伦·托纳都曾是此类言论的支持者，而他们也恰好是支持解雇Altman的人，其中伊利亚·苏茨克韦尔甚至是反对Altman行动的发起者和领导者。

从某种层面看，在迷雾重重的商战背后，这个单纯的理由或许不乏正确性，毕竟一家公司总是需要和产品发展方向的掌舵者，而掌舵者的意志又取决于集体共识，当这种共识在对AI的发展和理解出现明显偏差时，谁说了算，可能必须通过“政变”来实现。

当然，作为一个被戏称“因为AI而丢掉工作”的人，Alteman仍然是眼下最有希望主导这家公司的人，毕竟无论微软、投资人还是员工们，对他的信任在当下似乎已接近乔布斯之于苹果。

但在经历这场权力游戏后，AI技术究竟会走向何方，可能又要另当别论了。

（编辑：孟庆伟 校对：翟军）